《我已与一万亿株白桦相逢》是一本少有的以当代视角打开对俄罗斯认识的远行之书,书名给人以无限想象,清冷、美丽、富有颜色感且仿佛充满忧伤。作者胡成独自一人乘坐着横贯欧亚大陆、长达9928公里的西伯利亚铁路列车,沿着契诃夫口中这条世界上最长也最不像样的道路旅行。火车一路“嘟嘟哝哝,吱吱呀呀”,穿行密布的丘陵、森林、河流、沼泽,胡成行走着、观察着、记录着沿途的风景与城市。胡成记录下了沿途的普通人,比如去往安加尔斯克、与人热情分享自己栽种黄瓜的瓦连京娜老太太,比如流落在哈巴罗夫斯克小旅馆的亚历山大老头,以及新西伯利亚租住床位在异乡谋生的漂亮姑娘。由于地处严寒、冷酷的北部高地,俄罗斯民族总是呈现着一种孤独且忧伤的气质。土地是黑油油、潮乎乎的,天空是阴沉沉、惨淡淡的,天空之下、土地之上的人民则既普遍豪爽,又充满忧伤。
人与自然关系有意无意地展现,是该书的一大亮点。草原、车站、车厢、街道、电车、雕像、木屋以及驶离城市的油轮、苍茫大海上孤独飞翔的海燕,作者完全放弃了对某地景点、博物馆之类的罗列描写,而是把着眼点完全放在了人与城市本身,用极为特别的旅行方式,描述了看似平淡却极为难得的日常。这样的观察维度,具体而又有温度。无论人物还是风景,都没有当代人所习惯的意义先行。它是谦卑的,自得其乐的。那些普通人的照片,朴素、安静,毫不追求戏剧冲突,但饱含情感。即使是伸手索财的不良少年,眉目间也不见狰狞。风景虽无言,欲语却还休。广袤的西伯利亚无疑是美丽的,那里林木疏朗,草甸越过河水蔓延天际,还有茂密的森林、澄澈的贝加尔湖、沸腾的乌沙科夫卡河以及宽广辽阔的天空。胡成所住的院子,前方就是无尽的西伯利亚平原,雾从遥远的林间升起,又匍匐于河面蔓延远方,忽有忽无,忽起忽落,滚滚而来,滚滚而去。田野上没有风,能听见的只有脚步声,透过足底,从骨骼传导至耳蜗里。当车行任意一条大河的两岸,如色楞格河或安加拉河,填满双眼的是无穷无尽的白桦树林。阅读这样的书,更能让读者思考人与土地、人与自然环境的关系。
对曾几次去过的莫斯科和圣彼得堡,作者未着一字,而着重人、风景与城市,这正体现了他观察俄罗斯的独特视角。他没有选择中国旅客通常乘坐的“北京—乌兰巴托—莫斯科”国际列车,而是从吉林珲春经克拉斯基诺海关进入俄罗斯,目的就是为观察提供一个新的角度。